一个在绝壁上看日出的歌者

　　诗友李轻松的诗集《轻影归尘》电子版，发来已有多时，我却迟迟未能落笔为评。
　　曾因工作之故，我下过乡镇煤窑，数百米深的地下，仅有微弱光亮供采煤之用，不过数小时，便觉憋闷难当。待升至窑口，望见太阳的刹那，那份暖意与亲切，至今记忆犹新。而轻松，这位从云南大山里走出的诗人，早年便是一名煤矿矿工。我想，常年在黑暗中劳作的他，对太阳的感知，定然比我更真、更切。这份从劳作中淬炼的生命体验，成了他诗歌最厚重的底色。
　　后来的人生轨迹，更印证了这份底色的坚韧：轻松当过领工，带着兄弟们外出做水泥活儿；再后来，他回到家乡，一边照料老母亲的一日三餐，一边与诗歌结缘；再再后来，也就是现在，他除了打理些小生意，仍执着于写诗、办诗会，默默地深耕着诗歌推广的土壤。
　　这样的人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却用累与苦凝结成了诗句，自带生命的重量，让我不知如何轻描淡写……故而，只谈谈我的几点浅见吧：
　　其一，苦难诗化：以生命韧性铸诗之筋骨。从煤矿矿工到水泥领工，从照料老母到深耕诗坛，轻松半生劳作的苦与累，都化作了诗句的筋骨。《赊我孤独》中“月亮没有来，清欢与夜一般疲沓”，道尽底层人生的孤寂沧桑，而“朱苦拉咖啡拒绝糖块”“一根烟与另外一根开始接吻”的奇特意象，更将生活的苦涩与内心的情欲、灵魂的救赎渴望交织，让苦难成为精神觉醒的磨刀石；《浅吟因果》借“破旧的风”“二锅头”勾勒生活的困顿，即便“语言沦落为流浪汉”，仍执着寻找诗歌的灵魂，尽显生命在苦难中不屈的韧性——这份“苦中作乐、难中坚守”的力量，正是其诗歌最动人的精神内核。
　　其二，烟火人文：让诗意扎根生活与传统。他的诗始终扎根生活的土壤，既浸着人间烟火的温度，又藏着对历史人文的敬畏。《都市里的诗韵》将成都的锦江水、武侯祠与现代生活相融，“传统与现代的血液在这里流淌”，让城市既有历史厚重感，又有生活鲜活气；《水韵沙田》以疍家船歌、龙舟为笔，描绘水乡特色与文化底蕴，“森林在城市里绝决入戏生长”，既写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更藏着对故土的深情眷恋；《唯尚从命.崇德经纬》将中药罐、太极等传统文化元素融入现代生活场景，“中药罐在晨光中吞吐身体密码”，让古老智慧与当下生命体验碰撞出独特的诗意火花。
　　其三，情哲共生：以诗行叩问灵魂与时代。从个人情感到家国情怀，从生命思考到历史感悟，轻松的诗始终带着深沉的叩问。《此逝……》以“李白的酒，东坡的妾”织就历史烟云，“雨后，有山的地方眉目清秀”将自然与人文结合，道尽时光流逝中的从容与释然；《选择》中“每一块/都是自己迷失中，深渊搭手过来”，以凝练的语言写出人生抉择的挣扎与坚定；《石碑里的森林——致3.21森林火灾抢险中牺牲的消防战士》更以沉痛笔触，将“肉身输送一种力量与铿锵/头顶责任，肩杠使命救江山”的英雄群像熔铸诗行，极具情感冲击力。
　　其四，古今碰撞：让诗性焕发时代光彩。轻松善于打破时空边界，将传统意象与现代元素巧妙融合，《春天的手指》中“无人机驮着汉赋掠过滕王阁”，让春日生机、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相遇，想象力十足；《浩渺显涟漪》以赣江为线索，“第四只伤翅白鹭掠过滕王阁檐角”将自然景观与人文历史交织，“我们终于学会倒影称量天空”的哲思，让传统山水诗焕发出现代生命感悟；《千古风茂君子气》以苏轼人生为脉络，“生不挈棺，死不扶柩”的引文，让古人的君子风范与当下的精神追求产生强烈共鸣。
　　读轻松的诗，总让我想起海南火龙果农场里的植株。火龙果由多个野生物种杂交而成（常见为三角柱属与量天尺属物种杂交培育），它曾狂放不羁、野性生长，后被驯服为能结出果实的树木。失去了昔日的锋芒利剑，它便再也不愿舍弃周身的尖刺。晨雾是它轻薄的蝉衣，晨露是它晶莹的泪珠，根茎与枝叶，各念着各自的身世。这恰是轻松人生与诗歌的写照——历经生活的打磨，却从未磨去骨子里的锋芒与赤诚。他的诗将生命体验、人文情怀、时代感悟凝练成句，如绝壁上执着瞭望日出的身影，在苦难中坚守，在平凡中发光。
　　我曾在轻松的家乡——那片大山里，问过一位大姐是否向往山外的生活。她望着高速路上的汽车、铁轨上的高铁，轻声说：“想过，可几十年了，我没去过县城。”这是大山的日常，也是轻松曾经的生活底色。后来在北京偶遇，他说：“老哥，这是我第一次来北京。”没有抱怨，只有淡然。正如他即便没有他人搭建的广阔平台，仍硬生生为自己、为诗友搭建了一方天地——举办了有数百名全国诗人参与的诗会。
　　平台如舞台，纵有锣鼓催场，无非是序幕、铺陈、高潮、尾声，再悠扬或急促的琴音，终有收场之时。哪怕是再耀眼的角儿，一场戏里也只有片刻高潮，落幕之后，你只能是自己的自己。就像农村的夜戏，散场后，牛棚或校舍闲屋里杂乱的麦草堆，躺下便是尘世的真实。即便如此，轻松仍坚韧地站在诗的舞台上，唱得那么真切、凄美，又透着一股雄浑的力量。
　　人生如蜉蝣，岁月何其短暂。正因如此，轻松用诗意为平凡人生刻下了个人的时代印记。他做到了！
　　无论岁月如何催老容颜，只要记忆被妥善“青贮”，我们便永远拥有那个纯真、纯情、纯粹的年代。那时的苦，可化作抒情的笔墨；那时的累，能凝成言志的筋骨；那时的青涩里，藏着硕大无朋的花蕾。那是永远值得追忆的过往，鲜活生动，绝非人为雕琢的雕塑——再伟大的雕塑，也不及一个奔跑的人鲜活！
　　在诗会上，数百名诗友齐聚一堂。我作为中原来客，与轻松既是诗友，亦是挚友。诗友可纵论诗文风情，挚友近在咫尺，岂能不拜见他的母亲？我与陕西诗友红红辗转几个超市，挑选了些我们自认为老人家喜欢或能吃得动的物品，约上当地另一位诗友一同前往。无奈已至夜里十二点，轻松仍忙于诗会事宜，专注地为获奖证书填写姓名、加盖印章，终究未能陪我们前去看望家母。一憾。
　　上世纪三十年代，作家陈学昭曾说：“生活着是幸福的，工作着是美丽的。”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忽然想起：在当下，诗歌稿费难以支撑文学梦想的年代，首先是生活，然后才是诗。轻松的母亲当晚一定会休息得很晚，儿子的诗好不好，老人家未必关心，她关心的应该是，每当月儿高悬，门轴转动声响起，便是儿子归来的时刻，且归来得越早越好！
　　母亲啊，中原人叫“娘”，她始终在家中等着你哩！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个身影攀在绝壁之上，执着地瞭望日出——那不是李轻松，又是谁？
　　愿你翻开他的诗集，静静品读，细细感悟。
　　你，能看见绝壁上那个看日出的身影吗？
　　
　　
 
附：李轻松的诗
 
1.赊我孤独
 
月亮没有来，清欢与夜一般疲沓
陷入乌云的沧桑，寻隐失去肉身
放弃因果。朱苦拉咖啡拒绝糖块
发酵的情欲漫过厮磨以及暖味
亚热带的风分身新愁
 
折叠影子。乔木和从前一样倒向
有烈酒的地方，安放一些情话
支撑失语去照顾梦呓。直到
一根烟与另外一根开始接吻
放开的手指，今晚深居简出
 
谁来销魂？玻璃窗外凡心妩媚
恨我诗不能成行，墨迹与落花
随石头满天纷飞，去救赎
杯里剩下的残余风骚。眼前夜
风推门，吹灭烟蒂和玫瑰花床单
 
 
2.浅吟因果
 
破旧的风。泯视贞洁屈服于牌坊圣灵
意象敬畏生活。破旧的衣裳，破旧的小酒馆
二锅头赶去投最后一票给酒精
凉透的花生米，躺在叛逆边缘
离家出走的孩子过得有滋有味
 
就在语言沦落为流浪汉，拔地起身时
相似的年代，陌生的修辞，熟知我们爱好
"生怕情多累美人″而去鞭名马者
宗教阻挡许多越轨，独木成林
初见时过，物已境迁。美妙的失乐园
 
抽象还在。月亮汇聚所有的河流
杯中酒的词根粗壮着方言，为了写
安放诗歌的灵魂，我做不到豁达虚妄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并接受流行性贩卖
主动放弃一些与身子潜移无关的深沉
 
 
3.此逝……
 
李白的酒，东坡的妾。打败沉默
雨后，有山的地方眉目清秀
云南与江南就在推杯换盏之间
高原在右边，月亮下兵荒马乱
信使和导弹都是苦行者
 
唯有落叶还在天边，掠过千山
请路过的人，捡起一块小骨头
还给我，拼凑出睡去后的秘笈
温和夜躺下的无边游历和从容
言稀人稳，不语自在人间旅程
 
 
4.都市里的诗韵
 
锦江水波，美妙轻晃不认识，
成都，岁月沉淀的画舫指引。
武侯祠青瓦，藏尽谋略里疲倦，
羽扇轻摇，不带走这里的离开。
 
宽窄巷子，砖石非新鲜的小巷，
记忆在青苔里麻木，静静打盹。
旧时光。故事从屋檐流淌归穴，
盖碗茶，晕染生活每一天醒来。
 
都江堰，千年欢唱的水哦，
滋润沃野，孕育希望。
李冰奉献智慧，刻进循环的体外，
守护这方，烟火从人间迁徙的安详。
 
漫步太古里，时尚奔涌在街巷，
传统与现代的血液在这里流淌。
春熙路繁华，映满脸庞，
都市梦想在脉络中激扬。
 
青城山的翠影，云带雾中飘，
道家仙意，弥漫山岗。
曲径通幽，心灵的归港，
远离喧嚣，自然的悠久在聆听。
 
成都，你需要人类的读者，
诗是梦的故乡，那么真实。
历史厚重与风光的窗和风光，
交织愿望。心中最美的诗行，
给你颂扬，我们承接担当。
 
 
5.春天的手指
 
西山谦恭，使云朵揉成陶土
万寿宫檐角下，滴落前朝的雨
汪山土库的砖雕吞服三百年盐粒
裂纹。涌出鄱阳湖的渔网
银鱼与海昏侯的玉坠游入
赣江新筑的血管深处
 
象山鹭群，光伏板种下的倒影
候鸟GPS穿过芦苇荡后才起身
星子缀在生态监测站的肩章中
稻田悬浮的芯片有翻译稗草方言
无人机驮着汉赋掠过滕王阁
 
早市掀开瓦罐汤的印封
艾草与光纤在祠堂梁上接驳
老人的皱纹折成高铁票根
电商直播镜头收割茶场的晨雾
产业园区钢索悬垂核心价值观
弹奏金属与青瓷混血的乡音
 
青铜剑在博物馆里发芽
根系地铁站冷固的混凝土
指纹浇灌县志的裂缝已存档
直到所有年轮渗出蜂蜜
新建区的掌纹携带甜性并手
挥洒通向往昔的轻轨
 
6.水韵沙田
 
水的国度。到处都是一览无余
波光藏尽故事，路一路轻松
疍家的船歌借语言代表自已 
与古老去摇篮中变老
呼吸中唤醒的潮汐
还有，沉睡的渔火不辞而别
 
龙舟划走爱过它的时间
桨声雷鸣，挖掘水里的往事
溅起千年的呐喊，一道虚设的光
拼搏魂。潮流的脉搏 
风中港口，给养耳朵不背叛
时代的篇章，记忆的宝藏
 
森林在城市里绝决入戏生长 
蔓延绿意与新的道具。挂满
一首无声的诗，累倒在眼睛里
在一片叶子上暗自理想
沙田的美丽，世界的未来
 
 
7. 唯尚从命.崇德经纬
 
候鸟归来时， 衔着春天的处方
中药罐在晨光中吞吐身体密码
指纹沿叶脉延伸，徒手来去
每道掌纹都是未拆封的妙笔
 
婆婆用银簪挑亮灶火引灯
新媳妇把枸杞撒入的岁月
砂锅咕嘟着隔代的絮语唠叨
晾晒的陈皮把褶皱舒展成经卷
 
太极推手推开雾霾，绕过苍柏
广场的银杏叶裁剪金色医嘱
八段锦教唆绸缎裹住城市关节
地铁口，小黄车驮着晨曦针灸堵滞的穴位
 
二十四节气碾成药粉，模糊面具
惊蛰。雷声以古老的方式去撞钟
颈椎病患者仰头，提醒天气预报
候鸟的翅尖丈量天空的血氧血压
 
图书馆在线装的年轮里长菌丝
道德经与电子屏光合作用
年轻人摘下蓝牙，给养耳朵
陶罐里两千年前的雨在发芽
 
体检表上的数据长出青苔
智能手环与脉搏跳跃十四行诗
有机农场混在混凝土缝隙中蔓延
西红柿挂直的听诊器若霜痕
 
候车厅，陌生人交换微笑的维生素
快递小哥捂紧整个街区的体温
流浪猫路过养老院围墙，继续去
忘记拾起长椅上遗落的寂寞
 
长江用浪花熬制汤剂，最终成水
长城蜿蜒成永不闭合的玉镯
黄河与候鸟复年缝补天际线
我们用心跳校准地球的钟摆
 
今天。所有的药柜自动打开
当归遇见决明子，白芍拥抱连翘
五千年的配方正在云服务器重组
处方在风里传来未病先防的算法
 
指纹终将汇入年轮的旋涡
海鸟的航线织就生命经纬
双手托起一个黎明，千万入戏
健康中国正在晨露中绿色游行
 
 
8.浩渺显涟漪
 
第四只伤翅白鹭掠过滕王阁檐角
赣江正在拆解自己的依稀倒影
纹路无数的青铜镜。吊塔上面
钢筋编织着一条鳙鱼的骨骼
 
退潮后河道露出挖掘机的霸道
掌纹唤醒淤泥中沉睡的瓷片
开口讲述釉色里的水文志史
沥青封印的支流重新发芽
 
瑶湖的双眸游来一群候鸟
衔着湿地的基因，摸索雄关
围堰拆除的瞬间，树枝有脚印
将翅膀归还给波浪的褶皱中
 
抚河街角的老榕树熬值年轮
有水文站锈蚀的螺栓
有孩子们放生的锦鲤
穿过桥墩，缝补断裂的族谱
 
青山湖的毛细血管在苏醒
混凝土在裂缝中渗出苔痕
测绘员用全站仪捕捉消失的人
地下河翻身，抖落一些星辰
 
红谷滩的玻璃墙收纳云朵
雨水在二十八层高楼处预演
飘落与降落。工程师摊开蓝图
海面与地面在坐标系找到新平衡
 
艾溪湖畔的芦苇高举二维码
风扫过，下载流域间呼吸频率
骑手在绿道划开气流，往回使劲
车辙里跳跃2007年的清澈蝉鸣
 
我们终于学会倒影称量天空
垂钓夕阳时是黑色的鱼线
收竿一次 ，就拉近伤口里
城市与农村里的时差
 
防洪堤褪去铠甲，数老种花
露着布满贝类化石的铜色肌肤
市政大厅的高清电子屏闪烁
"水位已抵达王勃的笔尖"
 
 
9.千古风茂君子气
 
（1）相遇
汴梁城的月色被马蹄踏碎
与蒋之奇的约定，在运河上 
孕育一粒未发芽的种子 
阳羡的田垄早在《乞常州表》中
长出的低诉，青苔越过乡愁 
漂泊者的根系，抹去权杖
神灯。盘绕成顾塘桥的藤缠花 
 
（2）除夕
野渡的斜影，撕碎江水的缝补夜
与孤舟对饮，舀一瓢寒星取暖 
“多谢残灯不嫌客”，风是新读者
千年雪花飘进今夜的纪念馆 
玻璃展柜与高脚杯凝成玉的合欢
 
（3）定居
藤花旧馆的砖缝，求证每次贬谪
藏着半部北宋的雨与豪放的酒肠
江南研墨，笔锋蘸起蜀地的云雾 
运河就是一卷摊开的《赤壁赋》 
波涛浮沉着“此心安处”的印章 
 
（4）遗嘱
七月。蝉鸣压弯孙氏馆的屋檐 
竹席上，呼吸体内趟平的江河 
退潮的一句遗言，伐倒旧历
“生不挈棺，死不扶柩” 。抚平
最后的奏折，散入民间稻穗 
饱胀赤子清白，植入大地
 
（5）遗产
宜兴的紫砂壶还在沸腾 
煮着君子契约。菊叶茶
阳羡收拢月光，香酣倾尽所有
东坡肉煨饱黎民的体温 
玉津桥的石狮，含着一枚 
将融化的雪。你留给江南的 
永不贬值的诚信 
 
（6）回声
书院的白墙泥，剥落成史书 
藤蔓攀援。栽种若荫的汉字在生长 
 
 
10.选择
 
研究在讨论的搁置后。每一块
都是自己迷失中，深渊搭手过来
被理解猜对的几率，潜伏冲动
镇定着把台阶放平。以及
奢侈的语言在空隙里隐蔽转身
 
反意识困惑连绵山水。借一断曲折
参照，无法看清不可抗拒的消失
固执种在性情里。陌生的先觉
改变石头和流血，南墙的神经衰去
组合余生逻辑与非逻辑，普度脆弱
 
想清楚了，横刀所得与骨血称臣
苦求与哀求皆是良心的膏药
一边尘一边土，一些不是真的
这边融合消失，那端只剩天空
秩序性重叠在流动
 
 
11.梦见花开
 
彼此对视。夜在黑暗中摸索逃亡
月亮放下木鱼棒，星星混杂花丛里
泥土半干时俘虏两只蝴蝶。树上
孤巢寡居的寒鸟在咕咕叫
风掠过，镜子有落叶的声音
 
终止爱情？关键错觉是读不懂诗
关于纸上的秘密，蝴蝶拆穿诗眼
瘦相思，古今难尝。半斤轻狂
不抵八两寒霜，怎奈桃飘李飞
枕尖边缘，黛玉女士在轻泣浅唱
 
什么能碎化？剥夺象征火焰的艺术
夜深了。电话里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任由花开花落，对影人已至天尽头
装裱暗香，影子刚好清空此夜
零度。请放过纷飞与我的辗转
 
 
 
12.无妄.箐口的石头诗人
 
一半绿扑面。杯里盛满蓝的空旷
触踫柔风，开始顺从的另一面
石头在山前低头，峭壁固执地
扯住一朵云，生硬逼其就范
留下往事
 
岩石把苔痕送到空中，腹中的分行
快要流产。掠过的影子贴近矿石
落叶正在清理遗言。青山清泉水
树根潦草着一些飞天梦
猎枪收仓封锁，弓弩已羽化
 
素描在峰与嶂之间，跳跃湿透背
刷新雾黛又见九重天。嶺端底稿
一抹顿开悟，徒生人间狂草
风过。有矫健直冲入云宵
隐藏垃圾，剩余的下山度日
 
 
13.抹去一些蓝.还给森林
 
云朵拉着树叶幻绘一丝清新
尘埃于风中。我们也在风里
咒骂怀中的香烟，痛恨纵火者
理论和表象的陈腐，障碍
在灭一场火中穿行
 
荫凉处等待风和日丽
乱石摁入烟斗，交给饮者除名
风若卷，丹如砂。飞蛾扑面去
是谁打开城门？弹曲三弄将歇
一碗蓝一碗白，嘴唇说服人生
 
酒瓶已空，江河扯宽父辈的手臂
通道留给灯影去开悟。歌声掀起
大海的三重浪，漫过森林绿和蓝
诗人在俯瞰，承上启下的大跳跃
作序人在等待与树叶谈心
 
 
14.石碑里的森林
——致3.21森林火灾抢险中牺牲的消防战士
 
微喘的风，躲过清明的小雨
刻进石碑的英雄，呼唤战友名字
额头愤怒凸凹。追问生命脆弱
燃烧的意义为什么是火？是无情
吞噬救火逆行者，奔赴的前扑后继
迎头之势烈燥着甘心的愚昧
枯萎诡秘地讥笑着火苗的来势
 
后羿的大力臂挡在隔天之外
火苗中没有观众，每前进一步
爆红的火眼复活灵魂空间
敏捷的拼搏，水枪冲锋接力
烟燎重重，无影退缩
断篇火势一次次相连染
燃秃眉毛一片片多茂密
 
肉身输送一种力量与铿锵
头顶责任，肩杠使命救江山
战斗中烧尽自己的誓言
亲人把泪水送去继续灭火
 
风不知哪儿去，石头站岗
倒下的身躯裹尸在青山中
母亲的喊魂声荡出回音壁
憎恨的面目望着，惊呆五线谱
一块石碑的冰凉，插入心脏
敷冷最后的伤。坚起无燃烧
再无燃烧的永恒防火墙
把森林还给大地，还给人间
 
烈士是你们千秋的称号
安祥是你们不朽的华章
 
 
15.透析云层.照见大地
 
继续向东，转进第三个陡弯
唯有茅草视为跳跃的麻雀
捋直风的情绪等在树梢尖
乌云压低。拉近家常省略诗歌
省略山村在尘土里振兴的脚印
 
大山胸怀，能够复活黄梨木的渴望
呼唤山水、牛羊以及丰富的野生菌
歌声在牛背上指挥笛子，缭绕生活
 
日子从一株六佰年的老梨树根部，取出遗憾
俯冲下来的食果鸟与庭宴果盘中的蜂糖梨
媲美姿势。群山大放异彩
迫使我们小心地转过又一弯
窗外。相遇骡马驮过的云朵
易容青山微黛，果实缀弯枝头循序的灵魂
 
安放孑然。青山绿水包容劫后余生
祈盼自由，不再为封城而惊慌
推开云层，风在掌心绽放温暖
阳光透射季节，抚慰人间尘埃
拴住烟火，漫过青山绿水
生命的梦境扶稳冲入九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