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行吟

巴音布鲁克草原
 
雪山闪开，白桦让道
《敕勒歌》呼啸而至
牛羊追逐，天鹅逍遥
野生动物在边塞诗里奔跑
 
黑鸟在白云身上谱曲
歌词铺满了蓝天
自由放养的野花，和阳光击掌
被蜜蜂吻过的音符
在青青的长调里疼痛
 
牧草浩荡，野性疯长
潦草的鞭子，描绘羊群的影子
千年的惆怅，被不拘小节的西北风
一扫而光
 
牧歌微凉。冰意陡峭
从蒙古人血管里涌出的马头琴声
缝合一片苍凉
 
一道枣红色的闪电划过
天空打开一扇门
骏马带着苍茫的草原
从辽阔走向辽阔

 
赛里木湖
 
赛里木湖，是一把冷静的刀子
把水之柔情，削成了豪放
 
雪花忍不住跳起了粗犷的舞
踏着波涛的节奏
冰棱准备了一些温暖
去穿越无垠的寂寞
 
湖边的野花不理解寒冷
从牧羊人的身体里启程
不可一世地向前开着
一个季节就这样被攻陷了
 
天空为马备好了凶残的路
一声长啸使月亮早产
从湖面弹起的冰块
把冬天砸得踉踉跄跄
 
胡杨树在反复练习倒影
一生与随波逐流对抗
野鸭的解说词
跳出肆无忌惮的浪花
 
牛和羊在交谈
雨是水中的光芒
这净水、牧歌
白鹭翅膀上起伏的时光
都让我交出自己的梦想 
 
 
白桦树
 
岁月在古树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记
根须苍老的手指
纠缠着许多往事
 
透过交错的枝桠
看到了支离破碎的天空
树皮沉默寡言
绽开一片粗糙的严峻
夜一样的寂静
在枝头摇晃
 
鸟巢里住着水的部落
小鸟粉嫩的啼声
浸透了无雨的日子
暮归的鸟儿衔来声音的果实
受伤的翅膀
不断扇出水的波光
 
风是经常造访的朋友
树和风的交谈
是一种愉悦的痛苦形式
落叶飘着风的形状
清冽的风声录在树的年轮上
 
晚霞的大草堆
在泥土深处拚命燃烧
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
挣扎着告别了枝头的沧桑
生命的脉络
展现在坦露的时间上

 
额尔齐斯河
 
所有的河流都不假思索
向东，向东，向东
唯有你——任性的额尔齐斯河
向西，向西，向西
那寒冷的北冰洋
可是你心中温暖的故乡
 
两岸无数目光的刀子
在水面上觅食
大山肥硕的影子
碾压着沙哑的潮声
圆滑的石头议论纷纷
尖刻的词汇，冰住了欲望
 
河心蹿出一股激情
仿佛爱情锋利无比
谁也无法阻挡
带着离经叛道的烙印
还有无法省略的忧伤
 
西边，是夕阳沉思的地方
思考的根须，紧紧握着黑夜的土壤
消瘦的晚霞是你的礼服
辽阔的孤独
等等你造访问
 
你背道而驰去追寻什么
是否打破了习惯
你的心才安详

 
魔鬼城
 
魔鬼在神话里住得太久了
寂寞锈迹斑斑
但欲望的火焰，在狡猾地燃烧
走出神话，早已扮成
圣人的模样
 
跨进城门，风景悄然错开
一张张被时光蹂躏的脸
破损成沉重的叹息
虚伪的手，把碎片拼凑成
变形的神秘
表演的痕迹长成了青苔
 
虚构的故事
结出真实的果子
魔鬼与圣人之间
有时只有一步之遥
 
公开的魔鬼并可怕
可怕的是站在道德的城墙上
玩魔术的人 
 
 
留 下
 
你可以带走牛羊
请把草原留下
你也可以带走草原
请把草叶的清香留下
你也可以带走草叶的清香
请把清香里的牧笛留下
你也可以带走牧笛
请把牧歌留下
 
牧歌在时间上流淌
唤回成群的牛羊

 
穿 越
 
列车穿越你栖居的城市——乌鲁木齐
像一把刚刚醒来的刀子
慢慢将记忆切开
往事泡在冰冷的血液中
疼痛已经沙哑
发不出一滴声音
 
曾经多少光鲜的誓言
锈蚀在心里
坚守成固执的石头
被泪光啃伤的插曲
利箭一样寻找靶心
 
脱去日子的外衣
背面刻满了失眠的痕迹
夜晚种下的秘密
月亮永远猜不透
而爱情早已经卷刃
 
被车轮压断的时间
再也无法焊接
思绪塞满了每个缝隙
系住一声揪心的汽笛
放走一个折磨的名字

 
胡 杨
 
野风,在野风中拐弯
落叶,在蛮荒中挣扎
带走了一行失血的语言
严寒的刀子,深入骨肉之间
冰川闯进了身体
掏出带刺的寒光
 
被霜包扎的技头
以站立的姿势,在天空奔跑
飞雪以锋利的热情围剿
枝头苍老的沉思
依然拒绝沦陷
 
黑暗繁殖的烟雾
纠缠着纯粹的根须
寂寞的底部不断下沉
锻打了千年的沧桑，
牢牢焊在不腐的灵魂上
 
远处随意的草
带歪了一群天真的羊群
呜咽结成了冰块
以辽远的冥想
酿造一生温暖的含义
 
在一片哑默中
谁能用生命的土壤
拥抱一棵坚守在不屈时间上的胡杨